大连作家谈波的短篇小说,因对东北市井生活真切炙热而又悲凉内敛的书写,近年备受赞誉。他的长篇首作《海边列车》出手不凡,叙事张弛有度,人物性情毕现,敏锐捕捉并描绘出一个时代的精神氛围。不同于传统的改革叙事与近年的新东北写作,谈波笔下的东北工厂生活画卷,呈现另一种色泽与光晕:当生活如海边那废弃的火车车厢,离开原本被规划好的轨道,重新找回“自我”的人们,也开始由着性情,选择以个体的方式,面对呼啸而至的命运。
海边列车
文|淡波
1
1974年,十七岁的林雪鸽高中毕业,哥哥和姐姐已经下乡,她排行老三,准备好了要下乡,学校突然通知考试,林雪鸽参加了,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化工总厂录取。她先是分配到仪表车间当学徒,积极给厂子大板报投稿诗歌散文,工会抽借她上来,锻炼培养了一段时间,正式调到了厂图书馆。
她后来得知,招工的报考名额,是妈妈托关系争取来的。按条件,她卡在边缘,可以允许报考,也可以不允许报考。但她并没有因此感激妈妈,她不怕吃苦,无论干什么,她都充满了信心。
林雪鸽五岁丧父,妈妈再婚,后爸带来一儿一女,就是她的哥哥和姐姐,妈妈又跟后爸生了两个妹妹。“三窝”孩子相处得还算融洽。林雪鸽对这个家没有恶感,但也没有多少好感。她跟家里所有人都亲密不起来,包括妈妈。进工厂不久,她便申请住进了宿舍,一心放在工作和学习上,平常很少回家。
宿舍一个房间四张床,另外三位女工贪睡,聊会儿天或者嬉闹一阵,就早早把灯关了。林雪鸽爱静,不参与她们的嬉闹,为了夜间能看书,她买了一盏台灯。三个姑娘孤立她,不跟她讲话,甚至不瞅她,但是都没见效果,便集体去领导那里告状,说晚上开台灯影响了她们休息,影响休息必然影响第二天“抓革命,促生产”,再说点半宿台灯算不算破坏“节约闹革命”?领导找林雪鸽谈话,她寸步不让,厂纪、舍规没有不允许点台灯,看书学习也是为了能更好地工作。领导无奈,只好旁敲侧击,让她尽量“合群”“顺大溜”“团结大多数”,不要那么“个”。

林雪鸽据理力争,她或许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但属于个人性格范围,别人无权干涉,在实际行动中,她做到了“工作面前不缩手,利益面前不伸手”,宿舍房间八块玻璃,哪块玻璃不都是她擦?春节分糖块、瓜子,总是尽别人先挑先选。看书学习是原则问题,她不可能跟无知之辈妥协,“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上”。
结果,她跟三位同屋的关系越搞越糟,别别扭扭,持续了好长时间,负责领导对此十分头痛。
后勤科胡科长只好亲自上阵,带领两个青年积极分子,用车间施工剩下的碎砖块和水泥,把宿舍顶层一间杂物仓库一分为二,一半做仓库,一半做宿舍。仓库那间加装了多层隔板,足够放置原有物品。
胡科长找到林雪鸽,通知调新房间,说她快赶上厂长的待遇了,不过一个人住一个房间不符合规定,对女同志来说也不安全,组织决定从别的房间调一位同志过来。
林雪鸽要求调一个能够理解看书学习、同意她晚上开台灯的同志。
胡科长说这些组织都考虑过了,不然同志们出力不是白出了?组织希望小林能够珍惜这次机会,若再相处不好,组织也无能为力。
林雪鸽说,只要不反对她开台灯看书,其他无论什么她都能忍。
胡科长不解又有些羡慕地望着她,问她书上有什么,就那么好看?林雪鸽昂着头“哼”了一声,拒绝回答。
林雪鸽搬进房间的第二天,一位名叫金素的姑娘调了进来。
金素不反对开台灯,开到天亮她都不反对,相反开着灯她睡得更踏实。
早晨,金素醒得早,蹑手蹑脚起床去食堂,回来顺便给林雪鸽带回早餐;后来她把两份早餐带回来,等着林雪鸽起床洗漱完毕,她俩一块儿吃;再后来,她们发现打一份饭就足够两个人吃的了,于是无论是早餐还是正餐,她俩只打一份,不浪费粮食,又省钱。为了能跟林雪鸽作息同步,幼儿园保育员金素,把休息日调到了星期一。
林雪鸽对这个新舍友非常满意。金素不但人长得美丽,性格也一点不“家庭妇女”,从不嘀咕那些诸如找对象啦、涨工资啦、分东西多了少了、谁又说谁坏话啦之类的俗事,她受不了这些。不过事物总有两面,这位新舍友的嘴巴也过分紧了,只要跟自己有关的事情,只字不提,似乎对她来说,世界上有金素这个人,却不存在她的事迹,完全不像林雪鸽,藏不下一点点心事,只要认可你这个人,就恨不得心掏出来交给对方察看。再就是金素不爱看书,甚至对《青春之歌》都提不起兴趣。对于林雪鸽,书中的主人公令她振奋,是她的榜样,满足她的想象,金素却不以为然,并不认为书上的故事有多大意义,甚至很是看不上。好几次林雪鸽热情洋溢推荐一本好书,金素随便翻了翻,当场交还,她的神情仿佛在说:这是假的、肤浅的、糊弄小孩子的,而那被糊弄的小孩子不是别人,就是她林雪鸽。这一点让林雪鸽非常不开心。好在金素优点太多了,人无完人,谁还没有点小个性、小毛病?对于友情来说,爱看书不爱看书并不重要。有一次看电影,林雪鸽看哭了,她扭头观察金素,想看看她哭不哭,发现金素也在哭,她的心踏实了下来。
金素家住郊区,亲妈和后妈都是农村户口,爸爸是总厂合成氨车间的职工。那年合成氨车间着大火,金素爸爸当班,救火的时候被塌下来的门框砸倒,大面积烧伤,在医院挣扎了一个月后去世。临死前,爸爸以笔代口,请求允许读高中的大女儿接班,一直坚持到厂子答应给政策,爸爸才咽气。

十七岁的金素就这样进总厂当了工人。
独生女金素六岁的时候,妈妈得急病暴亡,邻居给爸爸介绍了个大姑娘,爸爸看中了,结婚后连续添了两个妹妹、两个弟弟。后妈对金素不好,金素只盼着自己快快长大,好脱离这个家。爸爸的意外死亡使她心慌,却也让她的离家之梦提前实现。爸爸离世不到一年,后妈跟他人另组家庭,金素再没有回去过,宿舍成了她的家。
时间不紧不慢,林雪鸽二十七岁,金素二十五岁了,金素调到林雪鸽房间也过去了六年有余。有意思的是,同住这段时间里,她俩谁都没有谈过对象,当然了,之前也没有谈过。不但不找对象,也不聊这方面的话题,找对象啦,结婚啦,统统不聊。金素沉默寡言惯了,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林雪鸽则公开表示这些话题太庸俗,她虽然身在工厂,但总觉着“工厂”“工人”“找对象”这些都跟爱情无关,她心中的“爱情”存在于小说中,存在于电影上,尽管那是别人的爱情,轮到她自己,她就是不愿意把“爱情”跟现实生活联想到一起,现实生活不配,一旦把现实和书本硬性连接在一起,她脑海中的浪漫想象便会自动毁坏破灭。她工作上一向积极上进,感情方面却始终在回避,而且回避的方式理直气壮、正大光明。
从来不乏热心人要给林雪鸽介绍对象,可是,无论男方条件多么优秀,都会遭到林雪鸽的断然拒绝:“谢谢,以工作学习为主,个人问题暂不考虑。”林雪鸽经常收到出自不同人之手的情书,其中有一小部分没敢留姓名地址,只想表达一下对林雪鸽的仰慕和赞美。对待留了姓名地址的,她认真一一回信拒绝。有一位在甘井子区政府工作的小伙子,连续给林雪鸽写信写了四年多还没有死心,仍然在写,他的情书热情洋溢、文采斐然,钢笔字写得漂亮,可是林雪鸽丝毫不为所动。对那些没有署名、没有地址,想回也无法回的情书,她会集中烧毁,不保留,不外传。
林雪鸽的钢笔字优美雅致,她还会写毛笔字,粉笔字写得也落落大方,能写好几种字体。后勤科胡科长刚升副厂长的时候,为了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曾经把她从大板报撤下来的稿件当作字帖练字。有一次,工会开会,胡副厂长当着林雪鸽和其他与会者的面,谦虚地说他学的是“鸽体”,小林是他的书法老师,等哪天选个好日子,饭店摆一桌,他要给小林老师行拜师礼。林雪鸽连说不敢当,赶快离开。
金素眉目动人,体态婀娜,全厂公认的大美人,但奇怪的是,很少有人张罗给她介绍对象,也没有人给她写信写情书,反正林雪鸽没有看到过。而金素对林雪鸽的情书充满了好奇,她不爱看林雪鸽借的小说,却爱看林雪鸽收到的情书。她发誓不把内容讲出去,林雪鸽当然相信,才把情书给她看,可也有所选择,总厂男同志写的她不给看,外厂外单位不认识的可以。两个女孩往往为了信上的某个成语、某一句诗,会嘻嘻哈哈好长时间。也许金素太美、太娇艳了,一般人不敢追她,厂里厂外那些轻浮调皮的野小子,也只是远远地吹几声口哨,说笑几声,金素不去回应,自然也就没有下文了。
两个好朋友还有一个共同点,都修改了原来的名字。林雪鸽的名字是妈妈改的,她原名林雪个,是爸爸起的,后来妈妈把“个”改成了“鸽”;金素叫金素娥,进工厂填表时,她自己做主,去掉了“娥”。
金素刚来到林雪鸽房间那会儿,白天文文静静,少言寡语,晚上噩梦不断,不是哭泣就是叫喊,天亮后,又像没事人一样。林雪鸽想问又张不开嘴。有一次半夜,金素哭叫着从床上坐起身。林雪鸽不再装睡,起来抱住她,陪着一块儿哭。她同情金素的身世,心想她怎么会如此思念爸爸,自己偶尔也会思念爸爸,可从来没有达到痛哭流涕做噩梦的程度。
在林雪鸽照料抚慰之下,金素渐渐哭得少了,做噩梦少了。这些年来,她俩相互关心,相互依赖,让林雪鸽觉得自己既是姐姐又是妹妹,而且当哪一个她都愿意,都感到幸福。别看金素年龄小,却性格沉稳,心灵手巧,生活中林雪鸽反倒大大咧咧、丢三落四,金素正好能补充上,好多时候,她比林雪鸽更像一个姐姐。最让林雪鸽满意的是,金素似乎默契地跟她达成了一项秘密协议,不谈恋爱,不找对象。这个谁也没有挑明了说出来,不知金素怎么想,反正林雪鸽不用深入思考,就是觉得在现实中无论找谁,都是错的,只有不找才是对的,尽管她比金素大,但她绝不会先于金素找对象,金素不找,她也不找,金素一辈子不找,她也一辈子不找,那才好呢,她俩一辈子住在一起,做好朋友,单看她这股子劲头,仿佛只要她俩能做朋友,青春也会随之永驻。

迟钝的林雪鸽第一次警觉到金素行为反常是在四个月前。
那是六月里第一个星期一,金素提出到市内转转,林雪鸽因迎接一年一度的部级安全大检查,要到工会赶稿,无法陪伴,只好让金素自己一个人去了。结果就在那天,金素一去不复返,失踪了,可把林雪鸽吓坏了,能想到的地方她找了个遍,连续找了三天也没有找到。三天后,托儿所接到金素的长途请假电话,说去河北大姨家串亲戚了。没听她说过河北还有个大姨呀,但也总算有了着落。半个月后,金素回来,变了个人一样,眼睛里多了掩饰不住的欢快,并从此经常晚归,甚至整夜不归。可是没多久,她的情绪突然变坏,眼睛里的欢快不见了,换上了忧伤,比出走之前还要忧伤一百倍。最近有一次,她半夜回来,耳朵包着纱布。耳朵伤没好,紧接着又发高烧大病了一场,住院住了十多天。林雪鸽全程陪护,她拉住金素的手,告诉金素,有什么困难事情要说出来,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实在不行可以找厂领导反映情况。林雪鸽甚至想到独自去找胡副厂长,从他那里寻求帮助,她还从来没有为了个人私事主动求助过他呢。
金素坚持说她没事,一切正常,普通感冒而已。
林雪鸽当然不相信,从金素最近这几个月的情绪变化来分析,她至少经历了三四件波澜起伏的大事情。
骄傲的“雪个”痛苦万分,她一方面烦恼金素辜负了神圣的友谊,关键时刻没有把她林雪鸽当成真正的朋友,另一方面又痛恨自己已无法对金素信任到底,开始各种猜疑她了,如果这时候确定了金素是个犯罪分子,她都不会吃惊。
你们俩一块儿食堂吃饭,一块儿澡堂洗澡,一块儿逛街买东西,一块儿天津街照相馆照相,一块儿先锋影院看电影,好多人看到你们中的一个,身边总是还站着另一个;想到一个,就会想到另一个;说到一个,就不会落下另一个。可是谁又能知道,事实真相是这一个竟然半点儿都不了解另一个,而另一个压根儿不想让你了解,林雪鸽啊林雪鸽,人家从来就没有跟你交心啊。
林雪鸽躺在宿舍床上,胡思乱想着,一声门锁响,金素回来了,脸上愁云密布,走路摇摇晃晃。
林雪鸽心中所有埋怨立刻烟消云散,她马上起身上前,搀扶住金素。
金素扑倒在林雪鸽肩上。
“别让姐着急了!”林雪鸽说,“金子,勇敢点,把心里话都倒出来吧,你一定是遇到难事了,不怕,姐帮你想办法,天大的困难姐跟你一块儿扛,上刀山下火海,姐跟你一块儿。”

“我想爸爸了!我不想再在厂子待下去,一天都不想待了。”金素掏出手绢擦了把鼻涕,“到处都是爸爸的影子,无论我走到哪里,厂子的工友当面介绍,还是背后议论,说到我,总说是那个工伤烧死金师傅的女儿。这么些年,我像困在一个大铁塔里,再不冲出去我会憋死。林姐,我不想再这样混日子,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了。”
“你这个傻孩子,彪闺女,受这么长时间煎熬,就是为了这个!”林雪鸽松了一口气,“金素啊金素,姐要好好批评批评你,思念爸爸理所应当,但是你再怎么痛苦,再折磨自己,也不可能挽救回爸爸的生命。你爸爸是为了集体而死,属于工伤,属于牺牲,死得光荣,你接班也接得光荣,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勇敢地站起来!多参加集体活动,到第一线来!我的好老对儿,你嗓子明亮,唱歌好听,我帮你报名文艺队吧?”
金素摇摇头。
“我唱得再好听,他们还会说‘这就是那年被火烧死那个金师傅的闺女’。再说我不想抛头露面,我不喜欢人们指指点点,当面的背后的都不喜欢,我不喜欢家里的人,也不喜欢厂里的人,不喜欢厂子,不喜欢宿舍,我想逃离又不知道逃到哪里,我怎么办呀?”
“还有我呀!好妹子,你冷静一下,哪能不工作啊?没有单位怎么行?多少人羡慕咱们总厂,想来还来不了呢。”林雪鸽大道理劝了半天,见不到效果,于是一咬牙,“金素,要不我托人给你介绍个对象吧,你也到了谈恋爱的年龄,告诉我,你想找个什么条件的?”她抓紧金素的胳膊,等着她回话。
金素推开她,“林姐,你说什么呀,你这么不了解我,非得逼我说出口?那我就说出来吧,我这辈子可能跟恋爱无缘了。”
林雪鸽轻轻打了金素一下,“我去给你拿饼干吃。”她去柜子那边,拿过来一个纸袋,撕开封口,“陈总从北京带回来的。陈总来图书馆,我和杨馆长一人一袋,你尝尝,好吃你全吃了。”
金素尝了一块,手背擦擦嘴角,又数出四块,“好吃,我吃五块够了,剩下的留着以后咱俩吃。”
“多拿些。”
“够了。”
“再拿五块,吃十块。”
“一块,凑个双。”金素从纸袋里又拿出一块饼干,“林姐,我跟你商量个事。”
“客气啥,说!”林雪鸽挺直了身体。
“你可以陪我去厂子一趟吗?”
“我当什么事呢,什么时候?”
“现在就去,再晚看不到了。”
“说得这么吓人,什么看不到了?”
“铁路要拖走那列车厢,我想去跟它告个别。”
厂里停着一列废弃了的火车车厢,一共有四节,从朝鲜战场下来的,当时战况紧急,挂上客车车厢运送物资,遭美国飞机轰炸受了重创,拖到总厂一段铁轨分岔上,一放就是三十年。林雪鸽曾经跟着金素去玩,车厢又破又脏,金素却喜欢得不得了,还拉着林雪鸽去第二次、第三次,有时候她们绕着列车转两圈,有时候会登上列车,只是车厢内太肮脏,遍地烟头和尿渍,林雪鸽不得不捏住鼻子,屏住呼吸,金素却不在乎这些。
林雪鸽同金素从二号门岗进厂,一路下坡,朝着海边走。过了检修车间,那列绿皮车厢便出现在了她们视野当中。因为几十年没挪地方,破败的车厢似乎锈粘在了铁轨上。

夕阳西坠,工人三三两两,拖着长长的影子,伫立在柔和的光芒中。他们在等待最后告别时刻的到来。
金素和林雪鸽绕到了车厢临海那一侧。涨满潮的时候,车厢距离海水不到三十米。
金素登上了车厢,林雪鸽跟了上去。
金素说:“这要是辆能开的火车该多好,咱俩把它开走。”
林雪鸽说:“它并没有车头啊。”
金素说:“当作它有,它就有!”
林雪鸽说:“真正的火车,我连坐都没坐过呢。怎么开呀?”
“我负责添煤,你拉汽笛。”金素说。
“添煤累,我添煤,你拉汽笛!”说完林雪鸽便觉察到,这个对话好像以前她俩以开玩笑的方式讲过。
可能因为要移交铁路,搞过了卫生,车厢比以前整洁了许多。金素拉着林雪鸽坐下。
“各位旅客你们好,列车即将出发。林雪鸽同志请坐好,列车即将出发。”
“我们去哪儿呀?”
“本次列车驶向远方!驶向未来!”
咣当!车厢剧烈震动,震得人双脚发麻。
铁路派过来的火车头挂上了列车,迅速反方向牵引。
噗噜,一只银灰色鸽子从行李架上坠落,下降过程中展开双翅,从两个人的面前,几乎蹭到了她俩的鼻子,滑翔出了车窗。
金素伸头到窗外,追随着鸽子,望向天空。
……
精彩全文请见《当代》2025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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