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润梅在生物治疗实验室,通过显微镜观察细菌。
张润梅在做细菌鉴定。
“探秘不为人熟知的职业”之六:微生物检验技师
张润梅供职于山西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微生物室,是一名微生物检验技师,她的工作就是每天从病人提供的各种标本中培养出各种细菌,并从纷繁多样的抗生素药物中找出对症药品,将存在于病人体内的有害细菌杀死。
张润梅说,微生物检验技师是与细菌打交道的人;而临床医生却说,微生物检验技师是站在医生背后的人,没有他们配合,对病人的治疗不可能达到最佳状态。
1 4个人,每天培养100多种细菌
3月27日,星期三,一个普通的工作日。张润梅按照规定的上班时间来到位于山医大二院科技信息楼13层的微生物室,脱下外套,穿上白大褂,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微生物室目前共有4名工作人员,由张润梅主持工作。每天,他们4人要做100多例细菌培养,任务相当繁重。幸好常有医学院的学生来实习,可以帮忙减轻一点工作量。
张润梅先去接种室查看了一下培养箱,里面放有许多之前接种好细菌的塑料碟子,看它们是否已生成。每种细菌的培养时间是不一样的,一般需要18-24小时,有的则需要超过48小时以上。细菌生成之后,张润梅和同事会对它进行药敏实验,简单常见的细菌可以通过工作经验判断它适用于哪种抗生素,复杂罕见的细菌要放在显微镜下反复观察,与多种抗生素药品进行比对。如果还是难以确定,就需上机用专门程序筛查,直至最终查出最适用的抗生素。
上午9时30分,一位满面愁容的病人家属拿着一叠化验单和一个尿样来到微生物室,交给张润梅后,焦急地问她化验结果何时能出来。张润梅简单安抚了病人家属几句,告知其3天以后来这里拿报告单。随后,她进入接种室,交代两位戴着口罩、手套的实习生赶紧为这份尿样接种。尿样的主人被怀疑患有肾结核,在尿样结果出来之前,医生先根据经验判断用药,之后再根据化验结果精确用药。
张润梅说,作为一个与细菌打交道的人,她在工作中接触最多的除了细菌,就是病人家属和临床医生。所以,他们应该是最了解微生物检验技师工作的人。除此之外,她已经习惯了这个职业的默默无闻、无人所知。
工作时间内,张润梅基本不处理任何私事,甚至不接私人电话,她的手不是在做细菌接种,就是在做切片;她的眼睛不是在盯着那些塑料碟子,就是在盯着显微镜。微生物室的电话时不时会响起,都是医生们打来询问化验结果的。每当此时,张润梅总会格外小心谨慎、认真仔细地回答问题。一般而言,来微生物室化验尿样、痰样、血样、脑积液的都是危重病人和感染病人,化验结果会在最大程度上左右医生对病情的诊治,张润梅和同事们从来不敢大意,生怕因自己的过错导致病人病情加重、延误甚至死亡。
近日,除了做常规的细菌培养外,张润梅还带着另外三人及实习生在做超级细菌的培养和监测。这种细菌可由动物感染至人类身上,而且抗药性极强,它的成因正是因二手抗生素药品在动物身上的滥用。得知国内目前已就超级细菌研发出药物替加环素,张润梅感到非常开心。每当出现一种所有抗生素都无能为力的细菌,她和同事总是感到忧心忡忡。而找到对症药物时,他们又总会很激动。
2 细菌就像山峰,让人总想攻克
张润梅最初的理想是做一名医生。
她的家在文水县的一个普通村庄,母亲在她的记忆里一直体弱多病。从她很小的时候,村里的大夫就总在她家出出进进地给母亲瞧病。为了省钱,母亲日常的扎针、打点滴就由她来负责。每当看到母亲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她就暗自希望将来能做一名医生,亲自治好母亲的病。
1974年,张润梅高中毕业。那时处于“文革”末期,高考制度仍未恢复。她进入文水县南庄小学执教,做了一名民办数学教师。如果命运不发生逆转,可能她会一直在这个普通的教学岗位上待下去。
1978年,高考恢复,张润梅从未放弃的梦想又开始在心中盘旋。为了学中医,她报考了山西省中医学校中医班。然而,入校时,她却被分在了检验班,学习医院检验。那时,她就学习了简单的微生物检验知识,更多、更深、更广的专业知识却是在工作中获得。
在山医大二院,张润梅是资格最老、工龄最长、最具权威的微生物检验技师。做微生物检验之前,她曾从事过多种化验工作,包括尿常规、血常规化验及艾滋病等类疾病的生化检验。微生物检验是她22年来所做的各种检验中付出心血最多、脑力最多、压力最大的一种医学类实验。因为细菌在自然界中分布极广,数量大,种类多,很难预料病人身体中的细菌属于哪一种。微生物检验技师必须不断探索、研究,才能了解更多种类的细菌,并对菌下药。
在外人看来,细菌培养的过程十分繁琐、机械、枯燥,然而对微生物检验技师来说,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细菌培养工作中,他们面对的是各种各样的细菌,有些常见,有些却是难得一见。每次遇到这种罕见的细菌,张润梅总会有一种征服的欲望。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攀越一座高峰,攀越之后的欣喜不为人知,自己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成就感。
3 细菌培养,是在与危险打交道
在山医大二院微生物室门前,贴有一张黄色的禁入书,上面标明“生物危险二级”字样。然而,对于细菌培养的危险性,张润梅却显得十分轻描淡写,并不愿意过多提及。她认为更重要的是防护,而不是害怕。
2003年SARS暴发期间,山医大二院有专门的非典病房。微生物室担负着对非典病毒的研究和监测工作,十分危险。张润梅和同事们每天戴着两层口罩工作,手套也终日不离身。但她从未害怕自己会感染上非典病毒,因为本身的防护工作已经做得很好。“人常常需要保持一种淡定的心态,慌张的时候最容易出错。”提及当年令人们闻之色变的SARS,55岁的张润梅脸上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而她的家人也未对SARS感到恐惧,丈夫和女儿总是一进门就洗手,家中清理得一点死角都没有。他们经常开玩笑,说干净成这样的人不可能得SARS。张润梅说,他们家有三样东西最浪费,一是水,二是香皂,三是消毒液。
提及当年曾经一度成为人们提及最多的热词“炭疽”,张润梅说,在她负责的微生物室,也曾培养出炭疽杆菌。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病菌,一旦人类感染,皮肤会出现可怕的溃烂,严重者还可能死亡。但在培养出炭疽杆菌后,张润梅和她的同事也未出现过任何害怕的情绪,这些细菌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种被研究的对象,他们只想尽快做药敏实验,对症下药。
不过,促使张润梅如此注重防护的原因却是师傅的亲身经历。上世纪60年代,山医大二院还没有专门的微生物室,也没有现在的专业仪器,对于细菌培养的研究还处于初级阶段。一次,师傅不小心将实验室的脑膜炎病菌带回家中,她的孩子不幸得了脑膜炎,这给家人带来不可泯灭的痛苦,也让师傅在这一生里都充满了自责。在手把手带张润梅的时候,对她的要求也就特别严格。
张润梅承认自己有一点小小的职业病,看到有病人家属提着水果去病房看望病人的时候,她总是感到担心,怕水果本身的细菌与病人身上携带的细菌交叉感染,形成新的细菌在病区里感染、流行。有朋友去家里聚会,她也会不好意思地要求他们脱去外衣外裤,甚至还拿到楼道里去掸一掸、抖一抖。“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在微生物检验这行里,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细菌培养是危险,但要做到细心就什么都不怕了。”
■链接
微生物检验技师
微生物检验技师是在医院微生物实验室工作,以细菌培养鉴定和抗生素敏感性试验为主,为临床提供各种体液分泌物的细菌培养鉴定、抗生素敏感性试验、支原体检测与抗生素敏感性试验等数十种项目的检测服务的人。
■现状
“他们是站在医生背后的人”
山医大二院血液科医生许莲蓉自称是医院与张润梅打交道最多的人。作为血液科医生,她每天都会给来诊的病人开化验单,要求其往微生物室送血样。尤其是在病人发烧的情况下,除了经验用药之外,她对病人病情的诊断要求一定要有精确的化验结果。用错一种抗生素不仅会使病人的花费无端增高,更会延误甚至加重病人的病情。
许莲蓉总是在需要的时候给病人开化验单,不管是不是节假日。而张润梅从未拒绝过,随叫随到。许莲蓉认为,微生物检验技师是站在医生背后的人,如果没有他们坚持与医生并肩作战,很难想象患者能得到更准确更及时的治疗。
医学博士段金菊是山医大二院药学部副主任。她告诉记者,目前,卫生部要求全国三级乙等以上医院都要设有微生物室,能做细菌培养实验。具体到山西,目前省内各三甲医院均设有条件很好的微生物室,并配备有业务精良的微生物检验技师。在山医大二院,血液科、呼吸科、ICU重症监护室等部门对微生物室的细菌培养已经到了不可或缺的地步。每个月月末,张润梅都会为各科室出一份报告,详解该科室病区常见的细菌以及可能高发的细菌传染源,这对医生们用药有极其重要的指导意义。因此,微生物检验技师的工作虽然不为人知,但他们在医院的地位却异常重要,他们不仅仅只是与细菌打交道的人。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张 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