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福教务长：为人父母千万不要“清单式”育儿

除了吃饭和睡觉，许多孩子的时间被各种作业、课程和活动填满了。

这些作业、课程和活动，被我们填进孩子的任务清单中，帮助孩子通往我们规划中的成功。

孩子说想用一个下午自由地玩耍，我们说没有时间。

因为在我们眼里，自由玩耍就是浪费时间，完成清单中的任务，才是充实一天的方式。

孩子说想要帮我们分担一些家务，我们说不用了，去写作业吧。因为在我们眼里，做家务就是浪费时间，学习才是孩子的正事。

如果把我们给孩子规划的清单列出来，你会发现，这些清单很类似，也很冗长，比如：

要列好清单可不容易。因为这些清单中的任务，是我们穷尽自己的经验和想象规划出来的。要执行清单也不容易。因为我们需要付出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做精细的安排与严格的监督。

我们对孩子的要求很“简单”：只需要把清单上的事情做好就行了。但经验告诉我们，进入好学校、取得好成绩、获得多项大奖的孩子已经够多了。

于是，我们又在清单中增加了几项，并告诉孩子：要在社团活动中展现自己的领导力；要通过社区服务表现自己对他人的关心；参加社团还不够牛，得创建新社团才能突出你的能力……

在这种清单式的童年背后，是采取过度养育方式的父母。

这些父母认为，给孩子规划清单很有意义；孩子做错了事、不够优秀，是因为我们管的还不够多，以后更要严加管教；有父母的管教还不够，我们还得多和老师、校长及其他家长沟通，通过他们了解孩子的方方面面。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确保孩子上好大学、有好工作、过好生活。甚至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同事与朋友面前有更多炫耀的东西。

然而，清单式的童年与过度养育都是有代价的。

孩子的日程表里塞满了各种作业、课程和活动。而过度养育的父母的日程表里，则塞满了与孩子的日程表相关的活动。难怪有的孩子说：“我从来没看到大人有什么生活。我只看到他们为我做这做那，开车送我去这儿去那儿，星期六的上午站在某个地方等我。”

在某种程度上，过度养育的父母是在“通过孩子过生活”，而不是在“过自己的生活”。他们不但自己失去生活，还给孩子树立了坏榜样。

朱莉认为，我们不应该向孩子显示家长的主要目的和功能就是守着他们，促进他们的交往和活动，而应该通过我们自己的选择、我们所进行的活动以及我们重视的原则，来向他们展示什么是充实的成人生活。更进一步说，过自己的生活并不是自私的表现。因为只有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们才能有能力成为更好的家长，才能更好地帮助孩子成长。

在担任斯坦福大学新生教务长期间，朱莉观察了2万个18～20岁学生的情况。她认为，18岁的人需要掌握的基本技能包括以下8项：

然而，在错误的养育方式下，很多孩子虽然在年龄上已经成年，但仍缺乏很多基本的生活技能。面对陌生人，他们只知道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懂得如何识别居心不良的陌生人，不知道如何用大方、礼貌的方式与陌生人接触，更不懂得如何寻求陌生人的帮助。

面对繁杂的工作，他们不懂得自主安排，不知如何根据轻重缓急安排任务的优先顺序，很难按时保质地完成工作。

面对脏乱的家庭环境，他们没意识到自己有责任为家庭做贡献，也不懂得对他人的劳动成果表示尊重与感恩。面对与他人的冲突与误会，他们只懂得消极回避，不知道如何正面解决……

这些孩子表现出的问题，恰恰指出了过度养育型父母的一种忽视：成人所需的许多生活技能需要长时间才能习得，孩子应该在童年和少年时期就开始训练。

所以，我们不能为孩子代劳太多的事情，更不能期望孩子在18岁生日之后就突然拥有这些技能。

每个孩子都希望真实的自己受到父母的重视，自己的价值能被父母肯定。然而，在错误的养育方式下，我们在嘴上说着希望孩子快乐成长就好，但当孩子放学回家时，我们通常首先询问孩子的却是作业做完了没、考了多少分。

当孩子成绩优异时，我们习惯了向他们露出笑脸。久而久之，孩子从我们脸上看到的是，只有成绩优异，我才是有价值的，我才配得上爸妈对我的认可与爱。这是一种对人伤害很深的误解。

实际上，人的价值不是来自分数、荣誉、地位与金钱，而是来自人的美好品格，也就是我们所肯定的那些品格，比如善良、慷慨、公正、努力、勇敢、认真……

这些品格决定了在没人看见也没人评分时，我们怎么做事。品格良好的人会赢得众人的肯定、友爱、赞扬和感激，这有助于他们克服不可避免的挫折。

因此，我们应该告诉孩子，让我们骄傲的不是他们的分数和荣誉，而是他们的美好品格。这样，我们才能帮助孩子向上生长，才能让孩子感受到真实自我的价值。

自我效能感是一种重要的心理特质，远比通过父母的称赞建立起的自尊感更加重要。在看到自己的行动能带来成果时，孩子的自我效能感就会得到增强。

而朱莉认为，清单式的童年与过度养育，不只会让孩子误认为他们的价值来自于分数和荣誉，更会在他们正在成长的意识里传递一个信号：

“嘿，孩子，没有我你什么都干不成。”

换句话说，父母在代表孩子做出行动的同时，也剥夺了孩子建立自我效能感的机会。 

相反，在童年中，如果孩子能够有足够多的机会去自主思考、规划、决定、行动、试错和体验，就会建立起自我效能感。在成年以后，面对未知的、潜在的困难，他们就会相信自己有能力采取适当的行动去解决。

在多年的教务生涯中，朱莉观察到一个产业现象：伴随着清单式童年与过度养育的风潮，一个年营业额达数亿美元的行业应运而生。他们正致力于告诉家长如何帮助孩子“加工”自己的童年，把自己“变得”符合名牌大学的招生要求。

与此同时，一大批“人为制造”的孩子“出世”了。他们有着漂亮的履历，但当招生官想通过履历上展示的成就挖掘出孩子的个人特质时，却无法得到满意的回答。

这些孩子确实有一定的学术能力，但似乎在完成清单中的任务时迷失了自我。

他们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不知道自己在意什么，不知道自己对什么感到好奇和兴奋，不知道自己喜欢思考什么问题。对他们来说，履历上的经历不是特殊的、有意义的体验，而更像是通过某道关口的盖章证明。

在选大学专业时，这些孩子不会问“我感兴趣的专业会不会录取我？”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感兴趣的专业是什么。他们只会问：“我要选哪个大学、哪个专业？”

在度过大学时光时，这些孩子变得焦虑而脆弱，心想：为什么我以前那么努力了，却好像还不够优秀？我的人生有意义吗？

进入社会之后，这些孩子未能发展出符合职场要求的基础能力，总是在等待别人告诉他们下一步该做什么，被吐槽不够成熟、不负责任、缺乏自主性和主动性、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较差。

可以说，过着清单式童年的孩子，成年后依然像个孩子，还称不上是充分发展的成人。他们习惯了等待指令行事、习惯了被安排生活。他们被剥夺了构建自我和认识自我的机会，不够坚强和勇敢。

不可否认，清单式童年和过度养育是有一定的作用的，能帮孩子取得短期的成功。因为从短期来看，成绩、分数、荣誉和奖项确实能帮助孩子进入理想的大学和找到理想的工作。

但我们要看到，这些养育方式会让孩子在构建自我上付出长期的代价。从长期来看，我们更要关注的，应该是孩子的习惯、心态、技能、身心健康。有了后面这些东西，无论将来做什么，他们都能成功。为了孩子的长远发展，我们需要减少对分数和荣誉的迷恋，学会将重点放在打造一个能帮助他们为成功奠基的童年上，比如爱，比如做家务。

为什么说做家务能帮助孩子取得成功呢？

哈佛格兰特研究被称作史上历时最长的人类学研究。这项研究发现，我们期望孩子达到的成功，取决于小时候做的家务活，而且越早开始越好。

我们都清楚，在清单式的童年中，我们不让孩子做家务活，当他们长大进入职场，还在等待一个清单，但这个清单并不存在。更重要的是，他们缺乏动力和意识，不能挽起袖子去开干，无法考虑到他人的需要，并思考如何才能帮上同事的忙。他们没有能力去思考我如何才能提前预料到上司的要求。

而家务活给了孩子安排决策、处理琐事、承担责任、经历挫败、同陌生人交谈等机会，能帮助孩子培养挽起袖子开干的心态。

这种心态意味着：可能有些人人都不想做的工作，但总要有人去完成它，这个人可能就是我。这种心态意味着：我会尽力去改善整件事情，这也许会帮助我在工作中获得先机。

有了这些能力和心态，孩子以后独自面对世界时，就会更加应对自如。

在哈佛格兰特研究中还有另一个重要发现：

人生的幸福来自于爱，不是对工作的爱，而是对人的爱：爱我们的伴侣，爱我们的伙伴，爱我们的朋友，爱我们的家庭。

所以我们要教孩子如何去爱。要爱别人，他们要先学会爱自己。想要他们爱自己，我们就要给予他们无条件的爱。

朱莉曾在演讲中坦言道，自己曾像对待盆栽一样对待两个孩子，想要通过修修剪剪把孩子塑造成完美的人，完美到可以把他们送进最好的大学。

但是，在工作中接触了很多别人家的孩子之后，她才看到这些养育方式的危害。她意识到，她的两个孩子不是盆栽，而是未知品种的野花，而她的工作是提供成长的环境，通过家务和爱让他们变得强大。

爱他们，他们才会爱别人、接受爱。上大学、选专业、找工作，都由孩子自己。

听到“由孩子自己”，有些人可能会感到担忧。但我们应该看到，对所有人来说，无论我们的梦想多么微不足道，只要是我们自己的，就具有独一无二的意义。

只要我们能够自主选择工作、自己养活自己、自己还清账单、自己应对前路的挑战、活出自己的人生，我们的人生就会因此变得丰富多彩。而我们独特的自我，也将由此生长。

很多父母习惯了为孩子规划清单。但就像朱莉说的，“我们的工作不是把孩子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而是支持他们做辉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