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国宝
互联网趋势观察家、知名财经作家、新盟创始人、资深媒体人、新媒体营销和品牌传播专家。
宝哥说
连年亏损+惨淡经营，长峰医院今日之祸是混乱管理下的必然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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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4月18日中午一场致29人遇难的大火，北京长峰医院以及它背后的实际控股者北京长峰医院管理有限公司瞬间就陷入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毕竟，无论民营医院、连年亏损、火灾重大事故等关键词，还是这家医院于2月末在自家微信公众号上挂出的“火灾防控工作动员部署会”相关新闻，都挑逗着公众紧绷的神经。
而更有趣的是，如果抛开这起火灾事故的表象，深入地挖掘这家民营医院及其控股公司背后的故事，那么我们就不难发现，对于长峰医院，乃至中国的很多民营医院而言，“出事”其实是个必然事件，区别只在于事情的大小，以及发生时间的早晚……
一、民营医院里的“优等生”
从公开资料中我们不难获知，位于北京市丰台区的北京长峰医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皆简称为“长峰医院”）是一家成立于2009年的医学诊疗机构，法定代表人为汪文杰，公司主打血管瘤相关疾病的治疗，由血管瘤所引起的外周疾病和常见多发病诊疗也是其主要业务。
身为一家民营医院，长峰医院经过在血管瘤领域的多年“深耕”，取得了不少荣誉，不仅医院已经成为了北京市认定的二级综合医保定点医院，近些年来还获奖无数，主要包括在2019-2021年间连续进入艾力彼全国“社会办医·医院集团”排行榜前100名，在2018年于北京社会办医持续发展暨双评工作经验交流会中斩获双评信用评价3A级和能力评价四星级认可，等等。
此外，医院法人汪文杰近些年来也同样大出风头。他不仅2001年时就作为青年科技人才被引进到了湖北鄂州中医院担任副院长，还在2006年时就买下了由一群从某公立医院出走的医生们成立的长峰医院，将其改制为一家以治疗血管瘤为特色的专科医院。
此后，汪文杰旗下民营医院帝国的扩张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在2006年买下长峰医院至2017年长峰医院在新三板正式揭牌上市，短短的十年间汪文杰在全国范围内成立了20多家以“长峰”为名的血管瘤治疗品牌连锁医院。上市当年，全国各地长峰医院的营收就达到了3.6亿，净利润更是高达1800万元。
▲医院实控人汪文杰
在完成了从医生到企业家的“华丽转身”后，当选为北京鄂州企业商会会长的汪文杰多次在国内举办的血管瘤相关研讨会上以专家身份列席，在顺利跻身为第28届国际血管联盟（IUA）中国分部全体委员会副主席的同时，他又据信出版了多部血管瘤方面的专业著作。
然而，在火灾事故发生后经多方查证，汪文杰的实际学历只有大专，所谓已经出版的60余万字著作《血管瘤脉管畸形诊断与治疗》无法被检索到，中国知网上也找不到汪文杰所撰写的血管瘤方面研究论文。
二、公司运营陷入巨大困境
在汪文杰本人专业性遭到质疑的同时，他个人旗下公司长峰医院的财务健康状况也同样引起了各方的广泛关注。
作为一家在全国各地拥有20多家连锁品牌医院的民营医疗领域巨头，长峰医院在上市后仅过了一年多的好日子。
2019年其披露的公司财报就显示，其当年的营业收入为5.2亿元，虽然与2018年基本持平，但净利润空间与前一年的5000余万元相比却有了明显下滑，仅剩下1000余万元。
到了2020年，长峰医院更是陷入亏损境地，营业收入下降至4亿元，公司整体净亏损高达3700余万元。据长峰医院在财报中的说法，当年公司亏损主要是受到了新冠疫情的影响，公司正在积极开拓互联网诊疗的新业务，力图重归盈利轨道，而当年长峰医院的确开发出了诊疗APP“医百顺”，后者也的确取得了北京市首批互联网诊疗资质，这就让投资人看到了医院扭亏为盈的曙光。
然而在进入2021年后，长峰医院的财务状况并没有得到明显的改善，虽然营业收入暴涨至公司历史最高点的5.8亿。但却仍然没能取得盈利，还倒亏了2900万元。
▲医百顺医疗科技有限公司相关信息，来自天眼查
就在几天前，长峰医院还宣布将延期发布该公司的2022年年度财报，这普遍被市场认为是长峰自身经营状况亮起红灯的标志，因为在2022年上半年的公司财报里，长峰医院在半年里就亏损了3264.38万元，比2021年全年的亏损还要多。
更要命的是，为了保证公司的资金链不至于断裂，长峰医院最近几年频繁向银行系统贷款，如曾经在2022年向北京银行(601169)中关村(000931)海淀园支行借款2000万元，在2023年以下属全资子公司鄂州中医血管瘤专科医院有限公司的名义向湖北鄂州农村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沙窝支行贷款500万元，等等。
在从银行贷取资金的同时，长峰自己也在“壮士断腕”，准备将旗下那些亏损最大的子医院抛向市场给自己回血。4月12日，长峰医院就发布公告称，公司准备以150万元的价格，将旗下的长沙湘城康复医院有限公司卖给湖北的一家公司——根据2022年上半年的财报，这家公司正是长峰下属诸多子医院中负债最为严重的一家，仅半年亏损就高达480余万元。
日益匮乏的盈利能力，再叠加上不断萎缩的公司版图，长峰这几年的日子显然很不好过，而这也恰恰是其下属医院管理日益松散、安全隐患最终被引爆的一个主要原因。
三、靠“莆田系”模式发家做大
从鄂州市中医院起家，在20多年的时间里打造一个横跨全国的民营医疗帝国，听起来似乎与传奇故事无异。
不得不说，借着互联网时代的东风，只要肯在营销方面下大力气，像长峰这样的民营医院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巨大能量。
据《京华时报》报道，其实早在2004年，长峰医院尚没有被汪文杰收购时，这家医院就因为在在网络上发布虚假广告，以解放军301医院和现役军人的身份为其背书的行为遭到过有关部门的处罚，被处罚金20万元。
然而，与通过投放虚假、夸大广告行为能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利润相比，区区20万元显然无法震慑住长峰医院的胆魄。
在日后的宣传中，长峰医院不仅夸张地将自家医院里的医生包装为“国家级”的，给他们缀上“中科院专家”等头衔，诱骗不明真相的患者来院治疗，还毫无顾忌地采用在“魏则西事件”后已经被大众所鄙夷唾弃的“莆田系医院”宣传方式，即通过在百度竞价体系中投入重金，从而让自己在患者搜索“血管瘤”、“血管瘤治疗”等关键词时排名更加靠而招徕更多患者，增加医院的曝光度。
2019年时，央视就曾经报道过长沙长峰医院依靠百度竞价搜索坑骗患者的全过程。当时，患者小胡因为头晕头痛等症状在百度进行搜索，并点进了长沙长峰医院的网页，伪装成知名专家的医院客服在假意询问过小胡的症状后便推荐其去长峰医院治疗，结果就是这些医托把小胡“成功”骗到了医院，长峰医院的专家给他开了价值1万3000多元的药。
然而在服下药后，小胡的症状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日益严重，后来他的父亲把他带到公立医院后又开了700余元的药，小胡的症状就得到了显著改善。
后经警方调查，长峰医院将自身的“运营权”以每月10万的价格委托给了“山水医疗投资有限公司”，而后者则靠着竞价排名、聘用医托等方式给长沙长峰医院引流。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就有上千名不知情的患者被长峰医院和山水医疗合力坑骗到了长峰医院里，其中到底有多少人在花了冤枉钱的同时还让症状进一步加重，已经很难统计。
对于这种“莆田系”式的病毒营销，长峰医院的财报中也有明显的体现——2020年，长峰医院的营销费用就高达7900万元，至2021年更上涨至1亿元，这一数字不仅远超其历年的亏损数额，更远远高于同行业其他医院的营销费用。
在如此巨额的营销投入下，长峰医院每年到底还能将多少资金用于研发和改进自身的医疗技术，每年还能降多少资金用于寻找并根除自身的消防安全隐患，就值得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综合以上两点，其实我们不难得出结论，以中国目前民营医院这种不健康的生存方式来看，重大事故的发生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要么发生在医疗领域，要么发生在安全方面。
而如何打破这种重宣传，轻运营的恶性循环，值得每一个民营医院的掌舵者认真思考。